2014年6月3日 星期二

女性主義視角下的社會行動者 /韓紅梅 & 喚醒身體力量,點亮靈性心光/孫國嫄 ——寫于泰國BEST課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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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鄰泥土鄉》第六期,2014年

編者按:面對社會問題、人世間的苦難,推動社會改變的行動者,
             很多時候都要大量運用自己的頭腦去分析、理清問題所在;而在
              推動改變的過程中,同時也要注重激情、行動,有時甚至要依賴
             憤怒。這一次我們請來了兩位一直致力於通過教育推動社會改變
             的年輕女性[G1]  ,紅梅與國嫄,分享了她們參加泰國的
           “佛教教育和社會轉化”課程的經驗,出現在她們分享的
           “手腦心”、“身體”乃至“靈性”等詞彙好像又指向了一些
             平常我們很容易忽略掉的人的重要元素。

                        女性主義視角下的社會行動者
                                           文韓紅梅

    20137月,我因為要參加一個為期三周的“佛教教育和社會轉化(BEST)”課程而來到佛教國家泰國。第一天來到距離清邁城北面40分鐘車程的IWPInternational  Womens  Partnership for peace and Justice國際和平正義婦女夥伴)培訓中心,我還是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之前我仍停留在封閉式學習固化的印象中:酒店賓館、會議室、免費WIFI,所有的設施都符合一個現代人培訓學習的需求,然而這裡打破了我所有自以為是的假設。
IWP培訓中心位於距清邁40分鐘車程的一處小村子裡,中心的所有設施都是由志願者利用當地的材料——泥土、稻草、木頭等天然材料建造而成,包括一棟木結構的兩層小樓,一個開放式的草房會議室,一個用於做正念練習的禪房和一個小型圖書室,一個可供2030人用餐的廚房和一個飯廳。而在飯廳旁邊,一個圓形的土房子正待完工,據說是正是今年3月份在這裡參加工作坊的婦女合力蓋出來的,將來要會成為一個咖啡廳——通過女性身體勞動合作也是能力建設工作的一部分。
     這個培訓中心屬於一個致力於國際女性夥伴和平和正義的組織,由兩位元女性主義活動家Ouyporn Khuankaew Ginger Norwood2002年創立,主要通過培訓學習支持整個泰國、南亞和東南亞的關注和平正義的草根婦女組織。她們遵循非暴力的工作原則,建立在整全的女權主義基礎上,推動社會行動者在個人、社區以及社會等不同層面的可持續發展和轉化。
     BEST課程正是IWP開發設計的一個以社會轉化為目的的佛教教育課程。我和來自全球各地的13位從事社會發展工作的女性在IWP完成了為期20天的學習。BEST課程是泰國的社會行動者利用過去15年裡與來自從草根團體到政府團體的社會改變者的工作經驗而開發出來的,其理論/信念體系的根基包括非暴力社會行動、精神修行/實踐和反壓迫的女性主義。課程希望通過社會結構性的分析來理解個人轉化與結構性轉化的互為依賴的關係,在此之上去支持參加者將精神力量/實踐和社會行動整合起來。而IWP培訓中心的建立以及BEST課程開發是和IWP的創辦人之一Ouyporn 是分不開的。
Ouyporn的故事:她和女性主義運動
IWP培訓中心就設立在Ouyporn從小長大的村子裡,培訓中心的建設和日常管理也受惠於村子裡的村民和Ouyporn的親戚朋友。廚房的美食和茶點就出自當地婦女之手,而日常清潔也離不開她們的勞動。
    Ouyporn從小生長的村子非常貧困,她和家人過著貧苦的底層生活,70%的土地控制在富人和城裡人手中,即使是繁忙辛苦地工作也無法獲得充足的食物。她很小就意識到生活就是食物,生活就是和土地的連結。
20世紀60年代,泰國爆發了學生運動,參與運動的青年大學生進入了十歲的Ouyporn居住的村子。那個時候女孩子也可以進入政府在寺院裡開設的學校讀書,Ouyporn在那裡閱讀了大量的關於美國黑人運動和奴隸運動的書籍,她說自己因此而覺醒了。多虧了在中東打工的哥哥的幫助,Ouyporn順利讀完了大學和研究生,幾乎成為這個村子第一個大學生。
“我先是個女性主義者,然後才成為佛教徒的。”Ouyporn解釋說,“我是在西方知識體系下完成了我的女性主義課程”。她見證了泰國女性主義運動的整個脈絡歷程。 Ouyporn的碩士論文關注泰國的婦女地位,研究國家推出的鼓勵婦女發展的政策是否為婦女帶來改變,研究的結果顯示這些政策更強化了把女性塑造成一個好妻子和好母親的角色,鼓勵女性賺錢和教育都是為了更好地承擔家庭的責任——政策不但沒有解決婦女的權利問題,反而加深了這種父權文化的統治,而越在社會底層的婦女越受到這種文化體制的影響。
Ouyporn決定要尋找一種新的女性主義發展的路徑,而泰國的女性主義運動必須要看到泰國宗教文化對於泰國女性——尤其是普通的女性——的影響。而當時在泰國主流的女性主義者都出身上流階層,並不會像底層女性那樣受到宗教因果文化的控制,因此她們所推崇的婦女運動主要是停留在政策上宣導性別平等和反對家庭暴力。而Ouyporn敏銳地意識到大眾婦女所受到的壓迫是要回到泰國的文化中,必須要把宗教和女性議題結合起來看,而這樣的事情從未有人做過。
在泰國,95%的泰國人信奉佛教,而傳統佛教文化中帶有很強的性別歧視,這和佛教產生和發展所處的社會文化(比如當時的印度社會)是有緊密關係的。在泰國,在寺廟接受靈性教育依然多數情況下是男性的專利,男孩子可以短期出家,如果要讀佛學院也會得到政府的資助,而這些機會對於女孩子來說是沒有的。
Ouyporn反對把女性受苦歸咎於簡單的因果報應,而是極力強調這是社會結構性暴力對婦女造成的困難。她用了七年時間進入到寺院,和比丘與比丘尼在一起工作,進行性別平等意識的教育,希望改變寺廟中的性別不公。但是她發現她在寺廟中的工作並沒有帶來多大的成效。於是她決定將工作重心轉向支援草根團體的社會行動者,推動她們在個人、社區、社會層面的可持續發展來慢慢促成社會轉化。因為這些社會行動者本身已經具備社會關懷意識,通過Ouyporn的性別平等意識教育,她們更容易為這個社會做出行動和改變。

社會行動者的支援:頭腦、心靈和身體的整全學習
Ouyporn看到社會行動者在從事社會行動的過程中,常常忙碌得把自己都要燒幹了,直到完全沒有力量。她意識到沒有精神力量支持和內在動力的社會行動者可能會進入一種陷阱,她們自己不懂得覺察,會變得貪婪和妄想,甚至會消耗枯竭。因此她認為這種靈性的/精神的發展對社會行動者尤為重要。
2002年,她和夥伴聯合創辦了IWP培訓中心,把女性主義和精神的修為整合起來,開發體驗式的學習模式、探索不僅僅基於頭腦的智慧,而且發展心靈的、身體的智慧。成為泰國第一個整全的女性主義和靈性發展結合的課程培訓體系。
    BEST課程為期一年,要完成兩次合計30天的課程學習,要成立網路學習小組,定期閱讀和整理反思筆記,並且完成最終的學習報告。通過系統學習和網路結盟培養參與個人和社會轉化的領導者,支援宣導正念和非暴力原則的亞洲社會改變運動,建立亞洲乃至全球社會行動者、領導者的相互聯結,以影響從草根組織到全球不同層面的改變,並且創建一個互相尊重、理解和支持學習的空間,在尋求精神探索的行動者中間建立一個行動社區。
第一屆BEST課程的第一階段是在201379-28日,課程分為六大內容:權力、主導文化和合作文化;佛教理解下的社會苦難分析;結構性暴力;佛教中的婦女和婦女運動;佛教中的曼陀羅[1];女性主義寫作和培力模式等。除此之外,課程還有其它體驗活動:每天早上7點就會有瑜伽老師帶領做瑜伽練習,中午會有正念午餐,晚飯後會有正念練習(行禪或坐禪)。課程內容多元,議題設置豐富,理論學習與體驗式互動遊戲兼顧,鼓勵小組或者團體之間的協作討論,更注重發展集體的智慧來貢獻學習知識體系,關照每個個體經驗在團體中的分享和共情。
BEST課程也引入佛教心理學,培養清明的佛心。根據佛教心理學,我們的苦來自感受,而這些感受的產生,讓我們失去清明的佛心。這些感受主要或來自於對過去的回憶,或來自于對未來的預計,或來自妄想,或來自思考。因此,當每每出現一些感受的時候,我們要去學會“命名”它是什麼性質:是因回憶,還是因計畫未來,還是妄想還是思考過多。命名是覺察的第一步,覺察到自己的感受,嘗試去回到呼吸,才有機會獲得清明的佛心。
課程將女性主義視角和佛教思想結合,以入世佛教[2]提供框架去分析個人層面的苦難和結構性暴力深層根源的關係,學習處理個人行動者如何面對失望、沮喪、苦悶等情緒。比如佛教的四聖諦[3]被用來理解集體性的苦難:“苦諦”的受苦,從集體性來講就是一種集體的苦,比如女性作為一個群體所受的性別不平等,比如窮人的貧窮,再比如環境惡化所帶來的生態危機。“集諦”所談的貪嗔癡三毒[4],在集體上而言,就是一種集體的貪癡嗔,比如資本主義所帶來的貪婪、消費主義,比如教育中鼓勵競爭等等。“滅諦”的解放和內在和平與喜悅,在集體層面上就是一種夥伴文化,在這樣的文化中,權力是分享的,性別是平等,社會是和諧的。最後一個道諦是指八正道[5]——正見、正思維、正語、正業、正行、正精進、正定和正念。在集體上而言,八正道是一種集體性的行動和運動,建立夥伴文化。這樣的分析,讓我們更加深刻地去理解不公平是一種社會結構性的現象,而非僅僅是個人的不幸,不公平背後的社會結構性原因以及如何通過集體的力量創造社會的涅盤[6]
課程包括心、腦、身體三方面的整全學習。在我們既有學習框架中,多強調頭腦的學習,Ouyporn說,“頭腦學習很重要,它讓我們能夠更好地去分析我們所處的環境、關係和問題”。但這種頭腦的學習是一種主流、資本主義的學習方式,因為它更注重效率和邏輯。我們不能忽略來自心靈和身體的學習,因為在這兩部分是隱藏著很多的智慧是我們從未發覺的。而這些非理性的、基於感受的東西對一個社會行動者更重要。
身體:瑜伽和女性主義書寫
   BEST課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女性主義視角和對身體的發展,而且這也是整個BEST課程強調整全教育的最核心的內容。
    女性主義為什麼強調身體?女性主義寫作的老師Becky Thompson[7]告訴我們,這個世界上90%的資源控制男人手裡,只有身體是完全屬於女性自己的。但是即便如此,受到文化、宗教、社會經濟等因素的影響,我們並不完全擁有我們的身體。思想在社會化的過程中,身體也被物化了,成為父權文化控制女性的工具。因此,我們要發現和探索身體的可能性。52歲的Becky在美國的一所大學任社會學教授,42歲才開始研習舞蹈。她的瑜伽動作非常舒展,往往突破人們對身體極限的想像。她給我們展現了“沒什麼不可能”的身體能力。當身體獲得最大的解放和舒展,意味著內心也得到了相同的自由,女性開始重新認識自己的身體,而不是由他人定義。
 她把女性主義寫作和瑜伽、身體結合起來,讓女性自己去發現藏在身體深處的智慧。在女性主義創作中要放鬆身體,放鬆呼吸,要投入到寫作的情感中,要用潛意識或者是情感去創作,去除頭腦和邏輯對我們寫作的要求。更注重在女性書寫的過程中的治療和自我發現的功能。這樣的一種關照身體經驗、情感層面的學習是女性主義寫作的特點,之所以稱之為女性主義正是對照現代的學習邏輯而言的。現代的知識學習體系是一種基於頭腦和思考層面的學習,而這些均是來自父權制度發展出來的主流的學習方法。而女性主義寫作更注重情感層面、身體經驗等,就像Becky所言“女性主義寫作是為了講述真實”。實際上Becky這裡所言的女性主義不是一個狹義的女性主義——女性解放;而是一個廣義的女性主義——世界解放。因為她認為,如果小孩得不到解放,女性也得不到解放;如果男性不能從他們所承受的痛苦中解放的話,小孩也得不到解放;如果我們不能消除性別、種族、資本主義壓迫的話,男性也不能得到解放。
身體和情感的經驗以及女性主義是這套BEST課程的基礎,而社會行動者支持不僅是頭腦思考層面的聯繫,更重要的也要通過身體的認識和精神/心靈上的聯繫來建立學習、支持的社區。這種多層次的互相交匯讓社會行動的培育更立體和豐富,基於這種聯繫建立的更廣泛意義上的從草根到全球範圍內的合作才更緊密。
小結:青年人發展工作的觀察
    在中國大陸,很少有這樣和入世佛教結合的社會發展的課程學習。我之所以申請參加這次課程,一方面是我個人在過去多年的推動社會發展轉變的工作中,希望獲得一種內在的發展力量,同時可以獲得更廣泛的社會行動者社群的結盟;另外一方面想去瞭解入世佛教在社會發展工作上的應用。
20129月,我曾有機會參加了一期“自我察覺和社會發展工作坊”,期間第一次接觸到入世佛教在社會發展方面應用,尤其是對於長期從事社會工作的行動者的內在支持多有幫助。但是在中國,唯物論和馬克思主義哲學深刻影響著社會行動者的價值觀和世界觀,所以入世佛教的經驗在支持社會行動者實踐方面的嘗試,將如何在中國情境下去整合和發展好的經驗依然是一個問題。
而這也讓我反觀中國青年人發展工作實踐中暴露出來的問題,青年人培養工作一般向兩個面向發展,一部分是激進的青年行動者,他們多對社會具有批判性思考,行動力強,目標清晰,代表先進力量,但是青年人團體內部建設和聯結較少。另一部分是更注重向內的青年行動者,認為推動社會改變先從個人自我成長開始,遵循非暴力溝通的原則,相信精神層面上青年人團結,但是多關注自己,和社會運動的互動不足。這也是中國社會正在發育的青年人培養工作的現狀,行動派更注重效率,修行者更強調內在,而且這兩個青年團體互相批判,難以彼此學習。當然有一些社會行動者已經開始意識到二者兼顧的重要,並在其青年人發展工作中有所設計。
BEST課程結束後,我看到入世佛教在泰國的社會運動和青年人發展工作上帶來的改變,在我想當然的分析中,認為其必然是和泰國的佛教文化有關,所以他們在青年人培養工作上更容易引入精神上的關聯。但是在後來訪問Thai Volunteer Service (TVS) (泰國志願者組織)時,一位元專案經理告訴我,在他們所提供的青年培養中是不提佛教的,因為有很多青年志願者很抗拒宗教。但是她仍然相信基於精神/靈性上的支援在青年工作中的重要性,但是在實際工作中,需要轉化一種形式來發展它。

     帶著這些經驗,讓我看到在未來的社會行動者的支援系統中,包括青年人發展工作中,不但要有頭腦層面的學習和認識(它讓我們更好地分析社會議題以及結構性社會原因),也要重視發展情感、精神上的內在培養和相互支持。在積極推動社會運動變革中才能有源源不斷的內在動力,才能形成社會行動者在個人、社區、社會乃至更廣泛的全球範圍內的可持續發展和社會轉化。


         喚醒身體力量,點亮靈性心光

                    孫國嫄

報名參加這個培訓,實際上內心裡是沖著“佛教教育”這個詞去的。最近幾年接觸一些自我覺察的工作坊,也加上年齡的增長,越發覺得靈性的成長和教育非常重要。而佛教為我們提供了來自古老智慧中的靈性成長的指引。靈性成長,於我而言,不囿於宗教,而是一個更大的概念。這次培訓給我的最大的收穫也恰是對靈性成長的體認,而這靈性成長不是飄在半空中的,而是與身體相聯的,從身體的鍛煉入手。這三周的課程中我很有幸的學習了瑜伽並深化了禪修。
在我看來,這個課程和我們在國內參加的工作坊最大的不同是,她將瑜伽、禪修貫穿在每日的培訓中,形成了一個固定的節奏。人們說21天可以建立一個人的新習慣,果然,三周的培訓下來,我也開始在生活中堅持瑜伽和禪修了。我們練習的是正念瑜伽(mindful yoga)。在IWP看來,正念瑜伽是女性獲得力量(power)的途徑,是一種與靈性關聯的瑜伽。瑜伽關注身體和呼吸,導師提醒我們瑜伽講究平衡,身體和呼吸的平衡,而且身體和呼吸是我們要始終回到的地方,也是始終要覺察的所在。苦難(suffering)不僅會進入到精神上,也會進入到身體中。瑜伽可以幫助我們從身體入手,去面對苦難,消除苦難。每個女人都擁有自己的身體,都可以從關愛自己的身體開始,關愛自己的身體,鍛煉自己的身體,增加自己的內在力量(power within),這與外在的爭取權益的運動是相得益彰的,但是卻往往被很多社會運動忽視。
在現代生活中,包括在工廠工作的女工,忙於家務的家庭主婦,常常把自己忘了,把自己的身體忘了。禪修亦然,也是每個人都可以從自己做起的,無論生活的條件如何,都可以通過禪修去提高自己的力量。IWP的瑜伽導師非常有經驗地創造了一個針對女性培力的瑜伽課程,這樣的嘗試是我第一次遇到,以前參加的瑜伽或者太極拳學習沒有這樣的性別視角。同樣的,禪修作為一個靈性練習的道路,在這裡也和女性主義培力相結合,讓女性也獲得同樣的享受靈性成長的機會。當一個人的身體解放了,那麼靈性的解放和社會權力/利的獲取還會遠嗎?當一個人走上了靈性發展的道路,那迸發出的活力和能量不是可以更好地推動社會發展的志業嗎?除了我之外,其他參加這次工作坊的中國夥伴回到工作機構之後,工作夥伴都覺得她們變了,變得更加放鬆、快樂、有能量了。甚至有夥伴回到自己的團隊,推動每月一日的正念日。改變已經發生。

靈性的修習是為了點燃自己內在的一盞燈,內在的心燈亮著,那麼在面對外在的擠壓——比如生活壓力——和社會不公時,我們才有可能去做出有力量的、有愛的行動。IWPOuyporn提醒大家,要每日練習瑜伽和禪修,她覺得這就像我們忙亂生活中的一個錨,可以讓我們的生活有一個固定的支點,即便風暴來臨,我們的小船有了一個堅定的錨,就不會被風暴吹跑。在風暴來臨之前,不斷的練習,會讓我們這個錨更加堅定有力。我很認同她所說的,從泰國回來,進入到日常的生活,我堅持練習瑜伽和禪修(雖然不是每天都練,比較慚愧,大概每週3-4次)。那段時間我覺察到生活中出現了很多無常,比如突然被告知新分配的工作,自己的情緒出現起伏,但卻越來越樂觀地去面對生活這些困難,反而生活得更加快樂。確實,瑜伽和禪修的練習讓我學會關照自己的身體,體力也增加了,所以更有能力去面對生活。從泰國回來之後,我也意識到,自己從一年的憂鬱黑暗的生活狀態裡走了出來,重新獲得能量。我想這多多少少與這次培訓有關。


能取得這樣的效果,也和培訓的地點是在鄉野中舉辦有關。這個培訓是一個整全性的培訓,培訓的地點就在IWP進行十多年工作的鄉村中。我們住的宿舍,培訓室都是生態建築,站在培訓室所在的草屋的陽臺上,向外望去就是一大片水稻田,狗啊,鳥啊,還有人啊,在田間勞作溜達。每日三餐也都是比較健康的以素為主的食物,儘量都是本地採購。這樣的充滿能量的環境,讓人身心放鬆,學習效果也自然不錯。在三周的活動中,有兩天正念日,從早到晚的坐禪、行禪。正念日是我最喜歡的日子,因為可以從頗為用腦的日子裡解放出來,回到呼吸,讓人內心生出一種喜悅感。正念日的那天傍晚,主辦方安排我們在村子裡的稻田中行禪,一隊人一起行禪,走在田間的路上,看著成片的水田,看著黑色的泥土,充滿著孕育的力量,而我們踏出的每一步那麼踏實、有力。有那一刹那,我想起了薑嫄的故事——史前時期的一位神奇的女性,據說因為腳踩了鯤鵬的腳印而受孕——升起一種感動,眼睛濕潤了,為那生命的力量。在那一刻,我悟到了一些事情,解開了我生命中、身體中的一個結。
這次培訓除了和自己的身體、心靈以及與自然的連結之外,也和來自東南亞和南亞的社區發展的女性產生了連結。透過她們的分享,我得以瞭解在印度、泰國、斯里蘭卡、緬甸等地的女性生活狀況,拓寬了我的視野。最年長的參加者是位來自斯里蘭卡的女修道士,已經六十多歲了,我們叫她“姐姐”。姐姐雖然信基督教,但是也熱心學習來自佛教的靈性教導,她和35歲的夥伴——一位穆斯林女士——一起來參加這次活動。她們在斯里蘭卡飽受宗教間的誤解和暴力,致力於建立跨宗教的和平工作。姐姐在三周中全程説明她的夥伴做翻譯,讓我們很敬佩,因為她希望讓年輕人可以有更多的學習。從她身上,還有很多其他人身上,我看到了那種陪伴的力量,願意做彼此成長的見證人。在培訓期間一位導師讓我做紅梅的見證人,見證她的夢想的實現,見證鳳凰涅槃。這讓我覺得責任很重大,的確,我們都走在一條去培力社區女性的道路上,每個人都是孤單的,我們需要彼此連接和支援,尤其是情感上的支持,這便是一種姐妹情誼(sisterhood)吧。



[1] 佛教概念,又名壇城,是為了消除眾多罪惡,積累善業資糧而供養佛法僧三寶的供品之一。
[2] 也稱人間佛教或左翼佛教。意指佛教徒應該努力將他們內在的禪定體驗與佛法教義應用在社會、政治、環保、經濟之上,並且主動反抗不公義的事物。“入世佛教”的理念由越南禪宗僧人釋一行[是否改成,”一行禪師”,大家更熟悉這個稱呼?]所提倡,並在西方世界成長。
[3] 即苦聖諦、苦集聖諦、苦滅聖諦和苦滅道跡聖諦,簡稱為苦諦、集諦、滅諦和道諦,是佛陀之基本教法,歷史上部派佛教和現代上座部佛教的基本教義。
[4] 佛教概念,按照佛教理義,貪是貪愛五欲,嗔是嗔恚無忍,癡是愚癡無明,因貪、嗔、癡能毒害人們的身命和慧命,故稱“三毒”,它是世間一切煩惱的根本。
[5] 佛教概念,是指佛教徒修行達到最高理想境地涅槃的八種方法和途徑。
[6] 佛教概念,涅槃為三乘的終極果位,以為脫離輪回的一切煩惱,獲得心性圓滿。
[7] 美國波士頓的Simmons學院(是一所女子學院)社會學系主任、教授,同時也是作家、瑜伽教練和社會活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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