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靖雯
—反思：關於真正的改變—
論壇劇場尋求練習「改變受壓迫情境」的可能性，對我而言也帶來另一種提問的思考，即：什麼是「改變」？也或許比較精準的問法是：什麼是「真正的改變」？
Peter反覆提醒我們：「規避衝突」不等於「真正面對衝突」，讓我有一個好奇：所謂的「規避」是怎麼來的呢？有時我們的確以為自己已採取了一些行動，但可能沒意識到所謂的改變只留在表面，而沒有進入問題的核心。因此我好奇，我們錯過核心的原因是什麼呢？受什麼因素影響？不同人對「改變」的理解及接受度是什麼呢？
在Peter一再向我們提問的過程中，我在裡頭感受到某種來自文化或民族性的影響。在重視人和、圓滿、和諧的華人價值觀中，說真的，我並不覺得我們有習慣性地被鼓勵向當事人，當面真實具體地展現出自己的不滿、不同意、不欣賞、反對、為自己的權力進行真正的捍衛。在日常生活中，我們也許都不見得有動力向相關人士發聲了，更何況是在更具威脅性、更大不公義的受壓迫情境中？
Peter的提醒與釐清，讓我有機會以另一種角度，去感受不同文化在面對衝突時的不同傾向，而受壓迫者可能如何受到其制約。我也希望可以試圖更柔軟地理解：受壓迫者對於行動的選擇，背後有其龐大複雜的因素與脈絡考量，要在現實情境中實踐真正的改變行動，必有一定的困難或侷限，所以當我有機會接觸論壇劇場這樣的工具時，是否能更耐心地練習釐清：受壓迫者真正在面對的是什麼？避開的又是什麼？尤其當我不在那個被壓迫的特定情境中時，我有沒有辦法丟掉作為第三者的某種傲慢目光，作一個相對同理的支持者？
讓受壓迫者有機會練習「發聲」與「改變行動」，這是論壇劇場核心意旨之一，此次工作坊以某種特別的方式讓我看見，「發聲」與「改變行動」的確對我是重要的理想，但有時卻是一種抽象的目標，因為當我回看自己的生活，我知道它們的重要，但不見得有能力親身實踐，因為大多時候，我巧妙地規避衝突而非真正面對之。
就如同工作坊第二天下午，分組進行四個議題的討論，我的真實故事成為「單身女性受到的歧視與壓力」一組的素材之一，在討論的過程中，其他夥伴提供了一些面對此類歧視壓迫的建議方法，在我聽來卻有一種距離感，因為現實生活中的我，根本沒有動力去面對那些施予我壓力的長輩或社會輿論，我知道我感覺憤慨不平，但我大多數時間，好像只能選擇將自己目前的單身生活過好就好，選擇不要去被那些聲音影響。
雖然我內心真的覺得我應該針對此情況發聲，但通常我好像只是發牢騷，找不到發聲的管道或方式。如何針對壓迫情形進行真正的起而行，我自己還有一段路要摸索，我也希望可以與其他有相關困擾的人們集結，希望不會因暫時的無力而喪失了長遠的動力或希望。
當我愈清楚現實與劇場之間的必然差距，我覺得同時自己也越具更大動力，因為我知道自己必須有意識地，去練習從自我到他人的各種看見與歷經。行動取向的劇場實踐，如果紮根在某種具理想性的思考與價值觀，那麼更無法只是輕易用嘴巴呼喊口號，必須有實際的回看與反思。
Peter在第一天上午就提醒大家：「在劇場裡是行動，不是說。」除了劇場裡的各種練習，我更期許自己在現實生活裡繼續充實與學習，用我的腳去打滾、去跌倒、去迷路、去探險，去真實的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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